[摘要]美国的跨院校领导力评估兼具价值逻辑、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等三重逻辑。出于巩固大国地位、化解领导力危机及注重教育投资效率的考量，美国启动了基于大数据测量与评估的大型国际化项目“美国跨院校领导力项目”，以对大学生领导力进行评估。其以社会变革模型为理论框架，以“投入-环境-结果”（I-E-O）大学影响模型为概念模型，构建了包含3个一级指标、19个二级指标的指标体系。秉承精心运用基于循证的调查工具与测量、确保获取科学全面的项目实施样本、提供有效数据收集方法及确保数据有效性与安全性的逻辑理路，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取得突出的成绩，其有益经验对新时代中国高校进行大学生领导力培养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关键词]院校研究；跨院校领导力研究；学生领导力评估设计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青年兴则国家兴，青年强则国家强。青年一代有理想、有本领、有担当，国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又指出，当代中国青年生逢其时，施展才干的舞台无比广阔，实现梦想的前景无比光明[1]。在庆祝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又专门提到“过去、现在、将来青年工作都是党的工作中一项战略性工作”[2]。可见，大学生作为青年一代的中坚力量，是一个国家未来发展的强大资源，大学生的核心素养，尤其是领导力，也是未来国家竞争力的重要影响因素，最近几十年，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各国越来越重视高校培养未来社会精英和各行业领军人才。我国也正在积极推进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不断扩大国际合作。在此背景下，推进跨院校领导力评估对提升大学生领导力水平，引导大学生成长成才、成为各行各业的拔尖创新人才，具有时代意义。然而，目前对大学生领导力的研究多停留在宏大叙事、理论分析上，从中观或微观角度切入对大学生领导力进行的实证研究较少，这不利于我国大学生领导力理论及实践的开展。因此，本文深入分析跨院校领导力研究（Multi-Insitutional Study of Leadership，MSL）的内涵、特点、价值逻辑、理论逻辑及实践逻辑等，明晰其运行的基本理路，以期为我国大学生领导力培养及其评价提供重要借鉴。
一、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的内涵与特点
跨院校领导力评估是指依据一定的标准，通过跨院校的合作方式系统收集学生领导力的信息，在对信息与标准进行比较的基础上作出一定的价值判断，其目的是识别大学生领导力发展需求以提高高校领导力评估的性能。
美国开了跨院校领导力评估的先河，其中代表性案例之一即为MSL，该研究于2006年春在美国首次启动。研究对象包括来自全国52所高等教育机构的6万多名参与者。在2009年、2010年和2011年，该研究连续多次进行大样本数据收集。从2012年开始，MSL实行三年一次的数据收集方式（2012年，2015年，2018年），以加强机构正确科学地使用研究结果，使其更有目的地检测工具，使这些数据作出最大贡献。MSL呈现以下显著特点：一是国际化程度高。2009年，MSL在文化和语言的适应范围内开始走向国际化，在加拿大和墨西哥展开数据收集。2011年，该研究扩展到加勒比地区，涉及全球102所高校10万多名学生。二是范围广泛。迄今为止，该项目已收集全球350多所机构、40多万名参与者的数据。某种程度上，可以说MSL是迄今为止研究大学生领导力最广泛的实证调查研究之一。三是影响深远。MSL的影响力不局限于领导力教育领域，而且还拓展到校园氛围、学生参与、多样性教育等领域，主要研究高等教育对社会责任领导力和其他教育结果（如效能、抗逆力、社会观点、身份发展）的影响。四是支持力度大。一些全球著名的领导力组织或基金会，如阿斯彭研究所（The Aspen nstitute）、探空火箭有限责任公司（Sound Rocket，LLC）、全美领导力项目信息资源中心（National Clearinghouse for Leadership Program，NCLP）等都为MSL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3]。
二、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的价值逻辑
（一）巩固霸权地位，继续维系“全球领导”形象
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具有一定的战略目的。从1970年开始，美苏争霸进入到第二阶段，暂时处于被动的美国将目光转向高校，将未来“全球领导者”的培养作为一项战略目标，重视大学生领导力的培养，以确保自身在全球取得绝对的人力资本。为了继续维系并巩固自身的全球领导霸权地位，20世纪80年代以后特别是90年代后期，美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研究型大学本科生重建运动，以期为社会各界培养富有创造性的领袖人才[4]。进入21世纪，在全球经济、科技、文化和综合国力竞争日益激烈的国际背景下，美国要想继续维系霸权地位，就不得不重新对新一代大学生的培养作出顶层设计，一方面开阔他们的全球视野，培养他们的战略思维，另一方面培养他们的跨文化领导潜能、素养和精神，使他们能够在未来全球对话中发挥积极的引领作用。斯坦福大学的人才培养目标甚至明确提出“为全球培养领导者”，充分彰显了美国的国际战略企图。“跨文化领导力”正是未来“全球领导者”必须具备的一种能力和素养，跨文化领导力作为未来的一种宝贵财富，其价值也会日益凸显[5]。因此，领导力教育及其评估在美国高等教育中占据重要地位。跨院校领导力评估作为测量及评价未来大学生核心素养和关键能力的主要尺度，可以从根本上确保美国所需全球领导者的质量，某种程度上有助于美国继续领导全球。
（二）化解领导力危机，持续关注领导伦理
上世纪，随着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地位越来越重要，其内部领导危机推动了美国对未来领导者的领导力尤其是领导伦理的关注。20世纪70年代，水门事件对美国历史及整个国际新闻界影响深远。受此事件的影响，美国面临前所未有的领导危机，这引起美国当局的思考，美国更加担忧未来领导者缺乏领导力和领导伦理，于是加大对大学生领导力培养的力度，从原来的精英模式转向大众模式与普及模式。目前，几乎每所高校都会设立学生领导力中心，开展学生领导力项目。在美国教育界，无论是正规的领导力教育还是非正规的领导力教育，在领导力课程设计或评估内容上，均开始将领导力内涵拓展到领导伦理的范畴，如美国里士满大学强调领导伦理的培养，设置专门的领导力学习学院——杰普森领导力研究学院，开设伦理学习、领导伦理、历史领域、社会/组织领域及正义与公民社会领域等课程[6]。在跨院校领导力评估中，也将重视领导者伦理的理念传播到全球多所高校中，在一定程度上加大对全球领导者伦理的重视力度。跨院校领导力评估的维度中也非常关切大学生领导伦理的测量，因为这直接涉及领导力强弱对整个人类的终极关怀，以免出现领导力很强但又缺失领导伦理的“希特勒现象”[7]。
（三）注重教育投资效率，提升人才领导力水平
随着全球日益将高等教育提升到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战略地位，国家对高等教育投资也日益扩大，因此对高等教育效益也提出新要求。在系列领导力课程（如科罗拉多州立大学领导力课程）、系列项目（如北卡罗来纳大学威明顿分校的领导力项目）、诺尔斯领导力读书俱乐部项目（Noles Leadership Book Club）、里海大学“追求卓越的个人责任”项目（Personal Responsibility in Determining Excellence）等开展后，美国政府急需了解其在大学生领导力教育领域的“投入-产出比”，而MSL的使命恰恰是为教育工作者提供必要的工具，以便其进行明智有效的经费投入，以达到美国政府理想中的“投入-产出比”。MSL一是可以帮助高校从事基于证据的实践，学校可以使用MSL结果设计新的项目，从领导力辅修专业和认证项目到重组部门，以便更好地满足学生的需要；二是可以为合理增加人力和财力提供循证依据，以确保科学增加新的专业人员和额外的资金；三是可以提供给学生学习认证和机构评估的证据；四是可以给高校社区活动提供建议，确定影响学生发展的最佳策略。总而言之，基于循证逻辑对美国人才领导水平监测提供证据，从而构成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的内在动力源泉。
三、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的理论逻辑
理论框架、概念模型及指标体系共同构成了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运行的理论逻辑。
（一）理论框架：社会变革型领导理论
MSL的理论框架是社会变革型领导理论（Social Change Model of Leadership Development，SCM）（如上图）。该理论被认为是高等院校领导力项目中使用最多的领导力理论，由亚历山大·艾斯丁和海伦·艾斯丁推动一批领导学者和教育工作者为大学生群体创设而成。该模式强调两个核心。第一，领导力被认为是与社会责任天生捆绑在一起的，而且表明为公共利益而变革。第二，社会变革建立在逐渐提高个人自我认知水平和与他人合作共事能力的基础上。这种领导力的实现是通过帮助学生跨越七个至关重要的价值观：自我觉醒、言行一致、承担义务、公共目标、共同合作、文明争辩、公民行为等，凸显第八个价值观，即为公共利益而变革的价值观。这些价值观主要包括个人价值、团体价值及社会/共同体价值三大维度[8]。它衡量的是大学生的社会责任领导力，其中心原则是通过描述学生自我觉醒水平和与他人合作能力的核心价值观来评估大学生的领导力水平[9]。
社会变革模型背后有着广泛的理论基础，一是当代领导理论，如真诚领导、关系型领导、情感智能领导、服务型领导、变革型领导等理论模式，二是社会心理学和人类发展理论，三是基于批判和公正视角的理论。之所以选择社会变革模型作为理论框架的考虑如下：第一，它与广泛学科的当代领导理论一致；第二，它专门针对大学生有效参与社会变革而创建；第三，它一直被评为最著名和最实用的学生领导力模型之一[10]；第四，社会变革模型是一种有目的的、协作的、基于价值观的过程，它能带来积极的社会变革[11]。
（二）概念模型：I-E-O大学影响模型
阿斯廷（Astin）提出的“投入-环境-结果”（I-E-O）大学影响模型为MSL提供了概念模型[12]。其中，I（Input）指投入变量，包括人口统计学、类预测测量及大学前的知识与经历；E（Experiences）指环境变量，主要包括大学期间经历；O（Outcome）指结果变量，主要包括与领导力相关的结果，如个人价值（自我觉醒、言行一致、承担责任）、公民行为（社会/共同体价值）及团体价值（共同合作、公共目标、文明争辩）方面的结果。“投入-环境-结果”（I-E-O）大学影响模型为跨院校领导力研究项目提供了概念模型。
（三）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的指标体系
在I-E-O大学影响模型的基础上，跨院校领导力研究建构了测量维度的关键变量（见表）。
四、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的实践逻辑
（一）精心运用基于循证的调查工具与测量
MSL调查问卷由现有和新创建的量表组成，旨在衡量概念和理论框架的要素。用于循证实践的数据量很大，并且可以在高等教育各个领域（领导力项目、宿舍生活、多元文化事务等）中迁移运用。MSL调查发挥以下作用：一方面，可以捕获最广泛的学生人口统计数据，对理论框架中嵌入的正义方法进行建模。这包括捕获种族群体成员、族裔亚群体成员身份和种族身份显著性的数据；纳入性别和性认同的标志；广泛的宗教信仰以及能力的多个维度等。另一方面，检查大学经历和教育结果，包括身份和发展结构（例如复杂的认知技能、抗逆力、社会观点、精神发展等）。表中呈现了投入变量、环境变量和结果变量3个一级指标及18个二级指标的关键信息。总体来看，MSL调查包括400多个变量与多个测量维度[13]，社会责任领导量表（SRLS）是MSL调查工具的核心，且在创建SRLS时使用了严谨的方法以保证其内容的有效性[14]。在MSL工具的早期试点研究以及2006年和2009年的研究迭代中，研究者进一步检验了SRLS的结构效度和信度。
（二）确保获取科学全面的项目实施样本
MSL在测量中体现了如下特点：一是抽样方法科学。基于统计功率分析的MSL抽样方法有助于确保结果在全球的适用性。各参与院校须从其总人数中抽取4000名本科生（包括全日制和非全日制）作为样本。如果学生人数不到4000名，MSL将对所有本科生进行取样。二是确保调查数据安全。MSL邀请学生通过电子邮件参与调查，并协助学校满足伦理审查委员会（Institutional Review Board，IRB）的所有要求，以确保数据的机密性。三是设置比较样本。比较样本大小不限、范围不限，住校生、被某个专业录取的学生、同伴教育者等都可加入。四是反对欠抽样（undersampling）。MSL将与学校一起界定采样参数及从整个样本中提取研究所需的随机样本，其希望学校在样本文件中插入学生身份证号码作为附加变量之一，这有助于将MSL的结果与其他学生信息或调查数据如全国学生参与度调查（National Survey of Student Engagement，NSSE）、院校研究合作项目（Coperative Institutional Research Program，CIRP）等项目联系起来，以确保获取科学全面的项目实施样本。
（三）提供有效的数据收集方法
MSL由探空火箭有限责任公司在线管理，该公司是一家独立研究机构，具有跨院校研究的专业知识，其前身为调查科学集团有限责任公司（Survey Sciences Group，SSG），该公司所有数据均基于网络调查研究的经验性证据标准来收集[15]。MSL的在线形式使学生在任何方便的时间和地点都可以分享他们的经验及对MSL作出反应。MSL已经与探空火箭公司合作进行了该项研究的“元研究”，这使MSL能够更好地基于经验证据收集目标数据，以证明如何以最小的成本和最大的回报率更好地收集学生的信息。
数据收集时间一般从1月持续到4月底，每所学校都会选择一个三周空窗期进行数据收集，通过个人电子邮件邀请学生们参与。每份邮件都概述研究内容，讨论保密性和协议的问题，并提供调查工具的链接，有时学生可能会收到多达4封邮件。在调查时，探空火箭公司还通过邮件或电话提供全面的受访者支持，以减少给学生带来麻烦。该服务还允许学生通过回复任何MSL通信并请求将其从数据库中删除自己的信息而退出调查。当然，为了提高学生的回复率，MSL调查有时也为参与学生举办抽奖画展，学生所在高校将决定奖品的数量、种类和价值。此外，MSL还提供一些国家层面的奖励，以激励学生参加评估。
（四）确保数据的有效性与安全性
SSG完全保证调查数据的机密性和安全性，主要以两种方式处理安全性问题：一是协议，保护研究参与者及他们填写数据的机密性；二是技术系统，防止不必要的人员从外界访问数据。
保护研究参与者的机密性是SSG工作人员最关心的问题。所有SSG员工都将签署保密协议书，并接受维护保密和隐私程序方面的培训。数据存储在具有密码保护的SSG内部服务器上。网络调查数据在数据文件中没有任何个人标志。个人标志保存在一个单独文件中，位于本地文件服务器上的安全空间中。此外，SSG不会将学生个人信息出租、出售或提供给任何第三方，学生在调查中提供的任何信息都会被严格用于研究。
SSG建立了物理屏障以保护参与者的数据，确保其安全传输和存储。数据通过有密码保护的128位SSL加密技术进行接收和传输。提交的调查数据在通过SSG网站参与者的PC端/笔记本电脑传输到SSG的安全服务器之前会进行加密。数据保存在安全的服务器中，由合适的人员通过密码保护的网络进行访问，同时使用独立网络和防火墙来保护数据免受外部网络攻击。许多网站使用“cookie”来存储用户的信息，以便在将来访问该网站时快速完成填写。但SSG在网站上从不使用cookie。在MSL的网站或任何网络调查中，从用户那里收集到的唯一信息就是用户提供的信息。此外，SSG监控行业可确保其在遵守最新的法律法规基础上保护参与者的数据。他们通常在研究伦理、隐私和保密方面严格遵守行业标准。
五、美国跨院校领导力评估的启示
当前，我国正在积极推进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在新时代背景下，高校要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思考和建构学生领导力培养理论与模式、进行学生领导力培养刻不容缓。
首先，在人才培养理念方面，高校需注重对“领导者”的培养。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从“领导力教育”到“领导力学习”的理念转变，“为变革而领导”“为学习而领导”“为全球共同体而领导”的新理念日益兴起，并逐渐发展成为新时代的领导力教育潮流。目前，全球范围内的领导力发展新动向开始与公民社区参与、情商、整合与跨学科学习、全球领导力、伦理道德等主题相结合。这引发了将“领导力”引入21世纪科技发展新趋势下的大学生核心素养培育过程中的热点话题[16]。
其次，在领导力课程实施方面，需从院校层面切实践行领导力课程。当前国内也有一些高校开展了大学生领导力培养的实践活动，如学生社团活动、领导力选修课程、领导力相关讲座等。然而，这些领导力培养活动比较分散，没有明确的部门负责，也缺少明确的理论指导和科学合理的培养资源与策略，更缺乏科学的领导力评估标准。因此，需在领导力课程的目标、资源、内容、组织、实施与评价方面进行更深一步的中国式探讨。
再次，在领导力评估方面，需研制领导力评估标准，启动领导力评估，进行跨院校合作领导力评估研究。加强对学生领导力评估的“为何评估、以何评估及如何评估”探讨，以研究带动实施，促进跨院校领导力评估高效进行。
总之，美国在基于价值逻辑、理论逻辑及实践逻辑的基础上进行了跨院校领导力研究，这为美国大学生领导力评估提供了基本框架，对我国大学生领导力评估具有一定的借鉴作用。但需注意的是，美国大学生领导力评估以西方高校为研究参照系，不能简单将其移植到中国大学生领导力评估上，需结合中国实际进行有目的性地借鉴，以促进我国大学生领导力的培养。（作者崔文霞系华东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顾高燕系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博士后。本文系2019年度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一带一路”国家与区域教育体系研究[项目编号：19JZD052]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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