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欧桑的故事
潘世仁
架桥生得仰欧桑
在很久很久以前，住在苗岭山下清水江畔一块大塘边，有一个名字叫里汞的聪明人，为了给人间创造美好生活，经过九十九次精心试验，制造了一种用来给人们寻找好地方的工具——宝地罗（罗盘）。
乌鸦看见了宝地罗，想占为己有，便把它独吞了。寨上的人们要乌鸦把宝地罗吐出来让大家共享，乌鸦油嘴滑舌地说：“我口渴了想喝水，没想到把宝地罗吞掉了，真对不起大家。现在你们要我吐出来确实吐不出来了，等到以后你们寨里出了理老，我再把它吐出来给他。
就这样，乌鸦把宝地罗带到了飞云洞边的干田坳，被喜鹊遇到了。喜鹊设法把宝地罗哄到手。带到寨边的枫香树上，在枫香树上筑了九层巢来保护。
有个叫隆衣的猎人，天天去坡上安斑鸠。一天，他走到寨边的枫香树下，突然听到“咚”的一声，从九层巢上落下一个东西，他近前一看，不认识宝地罗，一脚把宝地罗踢飞。
恰巧这时，从北边来了个神仙，从南边来了个阴阳，两人刚好在枫香树下相遇。宝地罗正好落在他俩面前，两人喜出望外，一起把宝地罗拿走，一边观赏风景一边用宝地罗察看地形。当他俩来到五岭山脚时，被这里的风水宝地所吸引，认定五岭山脚的溪沟可架一座桥。
却说五岭山上住着一对夫妻，男的叫勾雄，女的叫吴嫚，两人恩恩爱爱，勾雄很想要个砍柴的男孩，吴嫚很想要个挑水的女孩。但年过半百却无一男半女，忧愁得沉睡在五岭山脚，太阳都晒屁股了才睡眼朦胧地醒来，睁开眼睛，八目相对，刚好碰到神仙和阴阳。
神仙和阴阳得知勾雄和吴嫚两口老年过半百尚无一子，就对勾雄和吴嫚说：“如果在这溪沟上架一座桥，保准你们不生男也生女。”于是，勾雄和吴嫚就请神仙和阴阳给他们架桥。
神仙和阴阳首先用长三丈六、宽三尺六的红苋菜和虎杖菜来架桥。但由于桥不结实，没有孩子来走，没有行人来过，勾雄和吴嫚仍然没有生儿育女。后来，神仙和阴阳又改用仰馨菜和虎杖菜来架。桥架好后，神仙和阴阳还用彩纸剪成纸人和纸花贴在桥边，在桥头修了座土地庙，供奉桥公桥母守护桥梁，还立了块指路碑为行人指引方向，栽上一对竹子、两棵香樟树，供上一只绿头公鸭、一篓糯米饭、一壶米酒，还有酒杯、香纸和筷子，一对占卦。一串水珠从青草叶尖滑下，滴在桥面，溅到河中。渐渐地，一对红蜘蛛爬上来了，一对七彩瓢虫飞过来了，一群小孩子跑过来了……
神仙和阴阳把桥架好后，不仅勾雄和吴嫚家生了男孩和女孩，普天下的穷苦人家也都生了男孩和女孩，苗家村寨的香火逐渐兴旺起来。后来，苗寨中的人们为了香火传承，都到河边去架桥求子。
在人们陪儿育女的同时，在一个流水淙淙的石洞里，一群虾子游进洞中，遇到了一个刚刚出生正在昏睡的小女孩。虾子在她周边旋转，呵护着可爱的小女孩。一天、两天、三天，她在昏睡。一月、两月、三月，她渐渐成长。一岁、两岁、三岁，她长成了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四岁、五岁、六岁，她容貌清秀、口齿灵利，会在院坝里捉迷藏、躲猫猫，又会放鸭到寨脚。因是虾子最先发现了她，虾子就当她的舅舅；因为她生在泉水里，舅舅就给她取名“仰欧桑”；七岁、八岁、九岁，仰欧桑会上坡打猪菜，会放牛到坡上吃草；十一二岁时，仰欧桑已出落成了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她会谈情说爱了。
人间美神仰欧桑
仰欧桑到坡上游方，她的容貌啊吸引了众多的后生，人人看了都眼花缭乱，个个见了都想娶她为妻。你看她：身材窈窕像桑枝般苗条，头发黛黑如青丝般细柔，面庞白白嫩嫩，额头像美丽的栀子，一双眉毛弯如月儿，细如柳叶。她穿的花裙呢，裙边像美丽的鱼网，裙带像骏马的缰索，裙褶像山上的松菌。她佩戴的银项圈呢共有六十支，每支十六两，站在游方坡，山岭为之逊色，山雀为之哑声。
在游方坡上，仰欧桑首先遇到了螃蟹，然后又遇到了乌龟、天狗、锦鸡、鹞鹰、星星、龙王等，都没有哪个称她的心，如她的意。后来她遇到了九个风小伙，九个风小伙翩翩起舞、歌声飞扬，哄得仰欧桑开心合意，把自己心爱的银手镯送给了九个风小伙。九个风小伙回去后跟油鱼说：“在五岭山那边，有个漂亮的姑娘，名字叫仰欧桑，真是天下难找，世上难寻，你赶快去和她谈情说爱吧。”
于是油鱼信冲冲来到五岭山下柳树脚边的游方场，与仰欧桑谈起恋爱来。看着貌美的仰欧桑，油鱼顿时语无伦次，他问仰欧桑：“你长得这么美，赛过天下人，你母亲是哪个，你父亲叫什么？”仰欧桑告诉油鱼：“我生在井里面，家在石缝间，我的母亲是泉水，我的父亲是露珠。”油鱼听罢脸上一阵发热，惊讶地说：“你生在井里，我生在泉边，原来我俩是兄妹呀，我们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谈了。”于是油鱼告诉了好友太阳王，叫太阳王赶快去和仰欧桑谈恋爱。
太阳王光芒四射、金光闪闪，潇潇洒洒来到游方坡。仰欧桑见了，心波荡漾，不由唱起歌来：“阿哥好英俊，像貌赛众人，请问好阿哥，你是哪里人，大名叫什么？”太阳王回答：“我名叫太阳，家住在天庭，下凡见阿妹，没心思回家。”仰欧桑深情地唱道：“远看近看哥俊美，很想依偎哥身边。又怕阿哥不情愿，娇羞阿妹多难为。”太阳王回唱：“远看近看妹秀美，阿妹和哥多般配。话语投机来相爱，情投意合配成双。阿妹脸庞如樱花，小鸟依人好爱人。”“阿哥脸庞如白玉，怜香惜玉把妹拥。”“天上仙女下凡来，阿哥想妹成双对。”“天宫王子从天降，愿与阿哥结良缘。”仰欧桑与太阳王促膝交谈，你一言，我一语，忘了夜幕早降临。仰欧桑与太阳王深深相爱，一个愿娶，一个愿嫁。
太阳迎娶仰欧桑
太阳王领着仰欧桑来到一块叫欧马略的田坝，遇到一个鬼怪，鬼怪开口就对仰欧桑说：“仰欧桑啊仰欧桑，你长得这样漂亮，你也愿意嫁给太阳？他天天在外做驴马生意，浑身臭气，难闻死了，不知你怎么放得下心跟太阳走？你不如回心转意嫁给我，我天天有鸡吃，不会亏待你。”仰欧桑白了那鬼怪一眼，坚定地说道：“你成天做坏事，别看你天天有鸡吃，只怕有朝一日你被打死了，丢下我一人，我才不干哩，我还是跟我的太阳郎去。”
仰欧桑跟着太阳风餐露宿，路上又遇到一只枯瘦如柴的鱼篓，鱼篓拦住仰欧桑说：“仰欧桑啊仰欧桑，你跟太阳走，太阳他天天去南方做驴马生意，身上臭气难闻，留你一个人在守活寡，你也心甘情愿嫁给他？不如嫁给我，我顿顿有鱼吃，生活像神仙。”仰欧桑不屑一顾地说：“看你鱼篓一身骨头，满身泥沙，怎能比得上我家太阳王好，我要跟太阳生活一辈子。”
走啊走，走到一条小山冲，遇到一只竹耗子。竹耗子对仰欧桑说：“仰欧桑，你嫁给太阳，他天天去远处做驴马生意，一身骚气，丢你一人在家，冷冷清清，你不如跟了我，天天吃白饭，顿顿有美食，你看我养得一身圆溜溜，体胖膘肥，多么健壮，这样不好吗？”仰欧桑回绝说：“竹耗子，竹耗子，我如跟了你，搞得好天天吃白饭，搞不好人家一锄头下来，我俩都没命了，跟着你提心吊胆一天天有什么好，还是跟着我的太阳王安全啊。”
仰欧桑跟着太阳走啊走，走到一条小溪沟，遇到一只五彩锦鸡。锦鸡张开它那美丽的双翅拉住仰欧桑说：“仰欧桑，我看你一身花衣，我也有一身花衣，我俩交换衣服穿了一起走亲戚去。”仰欧桑摆摆手说：“还是各穿各的吧，不要拦我了。”边说边往前赶路。
仰欧桑跟着太阳走到一个山坳时，恰好遇到了先前同她谈恋爱，骗走她手镯一去不回来的那九个风小伙。仰欧桑说：“你们骗走我的银手镯，一去不复返，让我好伤心，请你们还了我的银手镯。”九个风小伙自知无理，无颜以对仰欧桑，就把银手镯归还了仰欧桑。
仰欧桑嫁给太阳，螃蟹知道了，螃蟹出来阻拦她；油鱼晓得了，油鱼来给她送行。仰欧桑一手拿纸伞，一手提绣花篮。太阳家有九条街道，九条马路，天狗撑着竹竿在前面引路。他们穿过枫树林，来到太阳家。星星给她接伞，鹞鹰给她接篮子，太阳的母亲出来开门。请来了虾子舅舅和舅妈，龙王也送宝来祝贺。仰欧桑左脚跨过门槛，真正成了太阳王的妻子。
月亮拐骗仰欧桑
太阳娶仰欧桑到屋不久，为了生计，为了养活一家人，他仍然要下南方去做驴马生意，去当理老给人断案。
太阳与仰欧桑一别九年杳无音信，仰欧桑在家苦苦等待，勤勤恳恳服侍双亲，无怨无悔。与左邻右舍处得也很好，乡亲们都喜欢和她相处，去旁海跳芦笙也都邀她一起去。她不仅身材苗条，而且说话动听，歌声悠扬，舞姿优美。人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对她的赞美，就用她的名字“桑”来形容她所有的美。现在，人们形容说话、唱歌声音很动听，铜鼓的声音很清脆、很响亮，都用“桑”来表示。
太阳手拿一根理棒就出去了，去了九年也不回来。这些年，天和地天天吵架，天吵着要往下坠，地吵着要往上拱，吵得万物不宁，人间不安，公鸡就请太阳去评判。太阳去给天和地评判，一天三餐有肉吃。判完了天和地的案子，天就往上升一点，地就往下沉一些。天地和顺了，人间安宁了。太阳又去南方贩驴马，生意忙得顾不了家，就托付弟弟月亮给他割草喂牛，帮他耕田犁土。
天长日久，月亮就起了坏心眼。他鼓动嫂嫂仰欧桑说：“太阳去贩马，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把你留在家里，冷锅又冷灶，看来他是不想要你了。你不如跟了我去我家，天天好吃好喝，你何乐而不为呢？”对于月亮的挑唆，仰欧桑始终不为所动，她说：“太阳是去找银子回来赡养父母，找粮食来给我们一家人吃，他愿意去哪点就去哪点，你不要哄我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月亮不死心，他又怂恿仰欧桑：“你丈夫太阳王，名是去做生意，找钱来养家，你看他一去九年不回来，其实他是另有新欢了，遇到合心的伴不想回来了，骗你独守空房，你还是嫁给我，我俩远走他乡，比这里好几千倍。”
对于月亮的无懒纠缠，仰欧桑始终忠贞不渝，她说：“饭你各有吃，衣服你也不愁穿，媳妇你也有，你何必天天来打扰我，天天来纠缠我呢？”月亮终于暴露了心思：“不要说了，我家那个黄脸婆，一脸的麻子，嘴巴像缺了边的猪潲瓢，我真是受不了啦。自从见了你，我天天想着你。”
无论月亮怎样死皮烂脸骚扰和纠缠，仰欧桑死活都要等丈夫太阳王回来，死活也不跟月亮走。月亮哪里肯死心，又心生一计，早上来借米，下午来借菜，脸有城墙厚，无论仰欧桑怎样数落他，他都天天来。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仰欧桑终于招架不住月亮花言巧语的诱惑，狠下心来跟月亮私奔了。
为了不让寨邻和公婆知道，不让守家的狗发现，他们乔装打扮，用锅烟灰把脸涂黑，从后门悄悄出走。
太阳寻找仰欧桑
仰欧桑同月亮的言行早就被天上的星星发现了。星星日夜兼程，赶紧跑到太阳王做生意的南方，告诉太阳：“太阳啊太阳，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做驴马生意，你的爱妻仰欧桑被月亮拐跑了，你快点回去看看吧！”太阳以为星星逗他玩，就信口答道：“她喜欢去哪点就由她去哪点吧。”星星自觉没趣，恢溜溜地回去了。
树上的蝉也为太阳着急，它昼夜赶路，飞去告诉太阳，太阳强装笑脸回答：“月亮和我同父共母，我的妻子也是他的妻子，没什么了不起。”但却暗地里咬牙切齿，一定要把月亮杀死。
蜜蜂知道仰欧桑被月亮拐跑了也很为太阳担忧，它飞过千座山跨过万条河到太阳做生意的南方，急切地给太阳说：“太阳王啊太阳王，快点回去吧，你的爱妻仰欧桑被月亮骗走了。”
一连几次报信，太阳王这才真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他转身跃上大马，急急忙忙跟着蜜蜂，一鞭九座山，二鞭九条冲，三鞭九个寨，三步变作两步跑，回到了家中。
太阳回到家门口，几年不见的守家狗“汪汪”吼叫着朝他奔来，告诉他：“你去了这么久不回来。你的妻子都被月亮拐走了，你好狠心哟！”太阳王见守家狗朝他“汪汪”吼叫，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扁担就朝守家狗砸去：“你吃我的饭，你不认识我啦，你不好好守家，你放我妻子到哪里去了？”守家狗遭了两扁担，痛得“哇哇”哭叫：“我吃你的饭，我只管陪伴你父母，我没有责任守护你的妻子，她愿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太阳王被狗数落一通，气得脸一阵青来一阵白，跨进屋门看见老猫懒洋洋睡在火炕里“喵喵”地叫，太阳王顺手给了老猫两巴掌：“你吃我的饭，叫你去捉耗子，你却天天睡火炕，你见我的妻子到哪点去了？”老猫被太阳突如其来括了两耳光，泣不成声：“我吃你的饭，只管给你捉耗子，哪个给你守老婆，你九年不归家，老婆跑了你难道要怪我不成？”
太阳火急火燎屋里屋外找了个遍，都不见妻子仰欧桑的身影。母亲见太阳急冲冲回来，就问他：“儿你回来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太阳不好责怪母亲，径直走到储物间，抓起斧头，“咚咚”地劈砍舂碓脚：“你天天在家舂米，看见我的妻子仰欧桑走哪点去了？”舂碓很委屈：“我天天舂米，只为侍候你一家老小，不是来给你守妻子，你自己去找吧！”
问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晓，太阳气得差点晕倒，朝后门跑去，顺手砍了后坎上的樁香树三斧头，气急败坏地问樁香树：“你生在我家后门口，你看见我的妻子仰欧桑到哪里去了？”樁香树无缘无故被砍三斧头，痛得身子直颤抖：“我生长在你家后门口，只是等待春天发嫩芽供大伙享用，不负责给你守妻子，你还是去问别人吧！”
太阳气破了胆，跑到牛圈边，抽了牛几鞭子，牛就说：“我吃草只是为犁田，栽上了秧娘才有饭吃，不是给你守妻的。”太阳又跑到马棚，抽马两鞭子，马叫着说：“我吃米糠，只知道干活，我不给你守妻子。”
找不到伴侣，太阳王又急又气，急忙跑到粮仓边，看见一只大公鸡在仓边觅食，就问大公鸡：“大公鸡呀大公鸡，你见我的妻子到哪点去了？”公鸡仰起雄冠“喔喔”地唱起来：“太阳啊太阳，你去到远方，给人去判案，你到南方去，做驴马生意，找钱敬父母，去了九年整，九载不归家，你的仰欧桑，跟月亮走了。”个个都不愿给太阳说真话，只有公鸡才给太阳道真情，太阳很感激，抱起大公鸡亲了又亲，抚摸不已，把公鸡的嘴巴给捏成尖尖的。现在公鸡的嘴巴尖尖的，典故就是这样来的。
太阳王知道妻子仰欧桑真的是被自己的亲兄弟月亮拐走后，气得要死，立马拎起砍刀，背起弓箭，一溜烟跑到寨边草坪上，遇见一伙放牛的少年，张口就问：“你们在这里放牛吃草，见我的妻子仰欧桑从哪边逃走了？”放牛娃异口同声告诉太阳：“太阳哥哥，前几天，我们在这里放牛吃草，看见一个满脸乌黑的人，肩上扛一床被子，腋下夹一张席子，同仰欧桑嫂子手拉手慌慌张张从那边跑去了。”
太阳王顺着放牛娃手指的方向追去，跨过九条河，翻过九匹坡，找到仰欧桑的舅舅家。仰欧桑的舅妈告诉他：“前天仰欧桑来过，她跟月亮走了。”于是太阳又要去找仰欧桑，舅妈说：“你去了这么久，仰欧桑都变老了，你怎么认得她？”太阳说：“仰欧桑脸上有两个酒窝，嘴边有颗痣，到死我都认得她。”
于是舅舅一起跟太阳去找仰欧桑，直追到月亮的寨子，找到了爱妻仰欧桑，痛心极了，箭在手上，真想把仰欧桑一箭射死。舅舅赶忙拦住他：“你射死了仰欧桑，你就没有妻子，我就没得外甥钱了。”月亮见状，也急忙阻止：“太阳哥哥，看在我俩兄弟的份上，请不要射死仰欧桑，把她留给我，我愿意拿银子来换仰欧桑做我的妻子。”
理老评判仰欧桑
寨上的老人怕出人命来，就请理老出面来调解。于是北面来了理老香勾劳，南面来了理老巴勾养，时间就定在午子日，地点就选在田坝头，杀猪吃了就评判。经两位理老最后裁定：月亮拐骗偷娶仰欧桑，月亮做错了，判月亮赔太阳银子。太阳王一去九年不归家，仰欧桑不知原由跟月亮走，情有可原。
月亮抢了太阳的妻子，太阳死活都不依，说：“我不愁银子，我家银子多的是，多得可以拿砌墙，可以拿架桥，可以筑坝划龙船，哪个稀罕你的银子，我只要我的妻子仰欧桑！”
太阳死活不答应仰欧桑嫁给月亮，月亮见给银子太阳不要，就说：“我愿意割一半边身子给哥哥你，你就成全我和仰欧桑吧。”太阳说：“你实在很想要仰欧桑的话，就去找有奶的鸡、无角的牛和有头的螃蟹、有脚的老蛇及破蹄又生角的马，找到了，我就把仰欧桑让给你。”月亮想了想，世上哪有这些东西，只好央求太阳说：“哥哥呀，我俩共母生，我俩同父养，等以后我们分家产时，你的阳光照到哪里，哪里就归你所有，怎么样？”太阳说：“真是笑话，我把仰欧桑让给你，不怕别人笑话我无能吗？”
这时，一直躲在门角落听理老裁判的仰欧桑就站出来接话了。她对太阳说：“这个好办嘛，我这里有一捆金针和银针，我把它送给你，你让我跟月亮做妻子后，哪个笑话你，你就用这些金针和银针去刺他，我看哪个还敢取笑你，哪个还敢多看你。”
理老哈哈笑起来：“还是仰欧桑聪明，就这么办吧！月亮割半边身子赔偿太阳，仰欧桑赔偿太阳金针和银针。”
经不住月亮的软磨硬泡，加上仰欧桑去意已定，太阳只好同意了理老的裁决，成全了月亮和仰欧桑的爱情。
如今，我们看到每个月月初月亮缺，月中月亮圆，月尾月亮又变缺，就是因为月亮以半边身子的代价才换来了仰欧桑为妻的缘故。我们又发现，月亮总是在晚上出，白天不出来，就是因为他抢了太阳的妻子，怕人们数落他，他也觉得对不起太阳，只好等太阳走了，晚上他才敢出来。同时我们还发现，大太阳的天，我们不能直视太阳，如果直视太阳就睁不开眼睛，是因为太阳有了仰欧桑给他的金针和银针，谁多看他几眼他就放针来刺谁，所以大太阳天人们不敢直视太阳。
太阳谅解了仰欧桑，仰欧桑实心实意嫁给了月亮。从此，太阳、月亮、仰欧桑和谐相处，共同呵护着大地，滋润着万物，使大地温暖，草木生长，人间幸福。
苗乡向往仰欧桑
不知过了多少年，不知过了多少代，随着日月的流逝，美丽的仰欧桑也苍老了。她的灵魂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泉井，变成了保护苗家人的井神，这是自然的法则，神灵的回归。
井神是仰欧桑的化身，苗族人民无时无刻都在敬奉着她。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在坡上劳动，人们都与井神仰欧桑形影不离。
苗族妇女在生育头个孩子后，孩子的外婆都要来给做了母亲的姑娘“仪务”（“仪”即“养”，“务”即“婆、神”之意，意为养井神）。即舀一瓢井水回来（意即请仰欧桑回家），用稻草扎一个小草人，用白纸剪几个小纸人，再撮几条鱼虾煮熟放在水盆里，连同草人、纸人一起放到孩子娘俩睡的床底下，意为让井神仰欧桑护佑孩子大人一家平安。每当家里遇到不清静（小病小灾，牲畜不吃食）时，就要去察看放在床脚的那个“务”是否被损坏，如是遭损伤了就得重新养一个“务”，以期四季平安。当这个妇女过了生育年龄，特别是子女都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后，娘家人又要把“务”接回去，送到寨边的井里。当儿媳妇生育第一个孩子时，又要重复婆婆那样的“仪务”活动。这样周而复始，世代相传，子孙繁衍，百姓安康。
大年初二清晨，苗家小伙都要去井边挑新水，就是给井神仰欧桑拜年，请仰欧桑到家，对仰欧桑祝福。希望井神仰欧桑在新的一年里一如既往护佑苗家人风调雨顺、人畜兴旺、人寿年丰。
苗家人在山坡上劳作累了，口渴了，到山泉间找水喝时，都要先扯一根草打一个活结草标放到泉水里，然后才舀水喝，这已是约定俗成的习惯，实际上是对仰欧桑的崇拜。汉语的“草”苗语叫“仰”，泉水是清凉的，草和凉水结合就是“仰欧桑”的名字。把草放到泉水里，寓意向仰欧桑问候，讨井神给水喝。
苗乡的人家都喜欢给女儿取名“欧桑”，或“仰”，或“桑”，希望女儿像仰欧桑一样美丽、温柔、智慧、善良。
苗家人永远敬重仰欧桑，崇拜仰欧桑，向往仰欧桑。
流传区域：黄平、施秉、凯里一带苗族地区
作者简介:潘世仁，苗族，贵州黄平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会员、黄平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原黄平县苗学会副会长
